那年,那天指考依然是個大熱天,酷暑毫不留情的灑在和青春奮鬥學子身上。

最後一科鐘聲響起,如釋重負的給高中生涯一個完美的結尾。門邊盡是魚貫而出的一群,迫不及待的掙脫枷鎖,享受夏天的奔放。在宣告結果之前,誰都可以暫時脫離軌道。

一出大門我就看到你,除了為了考試剪短的頭髮,其他都如記憶中一樣。一個多月沒聯絡,再次看到你卻有一種感動。當然,我把這種感動隱藏得很好...

「去陽明山喔!你要先回去整裝嗎?」帶著你一貫的笑容,沒有那種陌生的客套話。
「不用啦!我把書給我哥帶回去了!」我漸漸感覺到一種考完試的解脫。「去那邊幹嘛?」
「實習大學生活。」

你拿了一頂安全帽給我,和之前那個...不一樣,這是...因為什麼變了嗎?我的不安大於喜悅,已經沒有走出考場的那種輕鬆。曾幾何時在你身邊我也會感到不安?

一路上我們聊著這一個月發生的很多事,包括班上誰和誰在一起了,誰跑去當兵了,誰...當然,還有彼此的生活。


「到了喔!」你輕聲得喚起不小心睡著的我。

那是一家很特別的咖啡店,濃郁的咖啡香讓置身在山上的人們忘卻世俗紛擾,如果這算一種變相的遠走高飛,或許結局就不會那麼殘忍吧?!我想。

喜歡咖啡香卻不喝咖啡的我,點了最喜歡的水果茶,而你點了杯曼特寧,記憶中那是大人的味道,苦味和碳燒味隨著咖啡香繚繞,略帶甘甜的口感是你得意的表徵。

「我和她分手了!」你喝了一口曼特寧,緩緩的說。
「恩...」我還是這一句。你和她之間不是我們的問題,在這個話題裡,我總是只願意當個傾聽者,我不想左右你的思維,就算是身為好朋友,我也不想影響。
「你不問為什麼嗎?」
我不喜歡你把這問題丟給我,也許是我沒自信,或許只是我自作多情,也或許我根本不希望變成這樣。「你想說就會說吧!」
一陣靜默...我對你總是把這樣的問題丟給我而賭氣,而你若有所思,低頭撥弄杯裡重重苦味的咖啡,等到逐漸變冷,我可以想像那種變調的口感。

咖啡香是我喜歡的,沐浴在其中我可以很放鬆,可是我從不願真正嘗試它的口感,總是從他人的描述去感受它的味道和溫度。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,我認為這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。只是,我永遠不會真正了解它。


然後,我們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。

陽明山上有很多大自然的味道,也讓我逐漸忘記剛剛身上煙縷的咖啡。


我們在文化大學裡實踐了你所謂的實習大學生活。你牽起我的手,探尋了大學校園每一個角落,吃了附近的美食,躺在大學生的草皮想像未來的生活。


從山上眺望台北的燈火,感覺起來很脫俗,卻在紛紛擾擾的情人下顯得窘困。

頭頂上那些,永遠不會殞落的垂掛在夜幕上,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那一側卻黑暗的令人害怕。

天空閃耀的星光和腳下明滅的燈火互相輝印,看上去是差不多的火光,卻相差十萬八千里。
因為這樣,我突然想要試著踏出一步,我抬起頭跟你說:「我想喝看看咖啡!」
你一臉疑惑,問道:「為什麼突然想喝?」
「我不知道。只是覺得如果從不踏出一步,就不能真正體悟那樣的感覺;如果我只能夠逃避,那我永遠就只能這樣了。」我突然堅定起來。
「恩!走吧!」


接過手上的咖啡,我聞了那熟悉的香味,溫暖更直接的透過手心傳達出來。

我輕輕的用嘴唇淺嚐杯緣的咖啡漬,苦澀的感覺渲染開來,和著上面的奶泡一併將咖啡的甘醇發揮淋漓盡致。這就是那樣的味道,比起別人口中的形容詞更深刻更直接的傳遞到記憶。
我又再次試著更大口一點,讓自己沉淨在整個咖啡味道之中,像是壯膽一般,讓那樣的濃郁淌在嘴裡蔓延。

摸著還溫熱的杯子,我低下頭注視奶泡在咖啡上的變化,小心翼翼的問道:「我們...可以在一起嗎?」
你皺起眉頭,像是生氣我打破了默契。「我...對不起...」
「為什麼?」原來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。

你沒有回答。一段沉默之後

你說:「我們回去吧!」
「你在耍我嗎?」很多的不甘心湧出,不過大於那份的卻是更重的難過。
「我沒有!我是真的喜歡過妳。」
「不懂...」
「我們回去吧!」你的眉頭越來越緊,而我也越來越痛。
「我不要!」我把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,即便很苦,也麻痺不了另一處的苦。頓時之間,我了解自己有多在乎你。
「我們回去吧!」你還是這一句話。




那年,那天,那一個他,讓我18歲的青春很乾脆的成長。



後來,我收到他寄來的信。


對不起。
但是,我真的曾經喜歡過妳。
我和她是在你生日的時候分手,那時候本來就打算和妳在一起。
只是,我希望我們能一起上好的大學,所以作了指考那天的約定。
妳在補習班的日子,我也很努力認真念書。
後來在打工的地方遇見現在這個女生,她對我很好,也在我發生一些事情的時候很照顧我。

這一個多月發生很多事,我們生活越來越遠。
因為一些事故,我沒有去考試,而我們也不會上同一所大學了。





之後的那些,我選擇不看。
或許這樣就夠了。

我不怨他,很多事情就像星星一樣,一定的距離之下才有它的美感,即使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再多的缺憾都不重要,因為它是我們喜歡的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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