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ia

「都已經三年了阿……」坐在窗旁的女子低語著。頂著一頭俏麗短髮的女子，穿著時尚卻又不失優雅，身上沒有多餘的綴飾，只帶著一條細緻的項鍊。每個星期日下午總是會來到這家咖啡廳，有時帶著書，有時帶著紙筆，但大多時候女子總是什麼都不做地待在坐位上，慢慢啜飲著習慣的甄果拿鐵，像是在放空，又像是在沉思些什麼。坐在熟悉的角落靠窗位置上，總是座無虛席的咖啡廳像是特別為她保留一般，嘈雜中的寧靜是專屬於她跟過去的位置。



纖細白皙的手指敲打著，像似彈奏鋼琴一般敲擊桌面，三年來同樣的指法同樣的動作，同樣的旋律迴盪在夢之的腦海中。




「程光……我已經能夠把你編的那首曲子流暢的彈奏出囉……怎麼……你還沒回來呢？」夢之依然清秀的臉上多了點成熟的味道，卻也多了份拒人於心門之外的疏離感，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動不動就落淚的女孩子，但是回憶起當年，仍是對程光未留下隻字片語便消失般了無音訊的行為不能釋懷。




三年前，在程光說出那句令人不解的話隔天，夢之等人再次前往醫院時，卻得知程光的家人已經幫他辦出院手續的驚人消息，病床上只剩下替換過的床單床罩，以及冷冰冰的溫度，哪裡見的到程光的蹤影。一天、兩天過去了，轉眼已過了一個多月，任憑眾人怎麼找都查無程光音訊；隨著時間推移，眾人只好放棄找尋程光的下落。那一陣子夢之成天眼眶泛淚，任何與程光相關連的事情，都會勾起她的情緒和回憶，也在那時，夢之發現自己其實是愛著程光的，雖然實際認識程光的時間並不若認識承之久，但是現在的她已經能明確區分出兄長之情和愛情的差別，上一世的夢書因為對柳承的愧疚和虧欠，和程愗光雖然相愛但最終卻無法在一起；那這一世呢？這一世的自己已經能夠明白分辨出友情和愛情時，卻又遍尋不著程光……




在程光消失後，承之一直都很照顧夢之，每天都抓她出去吃飯，提醒她天氣轉涼衣服要多加些，關心她、叮嚀她，因為有承之盯著，夢之過著規律的生活，雖然不若以往開朗，但也漸漸有起色。為此，夢之一直都很感謝承之，像個哥哥一般的照顧她。程光消失半年後的某天，承之約夢之出去散步……




「我明白你是喜歡程光的，對我只存在兄長般的感情，因為你若是會喜歡我的話，早就喜歡上了，哈哈！」承之試著以輕鬆的語氣像夢之說著。




『承之……』夢之想開口卻又不知道開說什麼。




「噓！妳就讓我一次說完吧！雖然說要放棄一段十來年的感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但是我相信我能做到把你當親妹妹看待！因為我最喜歡看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，而不是總被為難環繞……」承之鼓起勇次一次把話說完。




『……』一種寬了心的感覺湧上夢之心頭，畢竟這陣子一直牽掛著程光，面對前世和今生記憶參雜，夢之內心一直在拉扯著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放鬆過了，如今她對承之是滿滿的感激，臉上也露出久未出現的微笑。




「當然我還是會很照顧你的！這可不只是程光的那句話喔！」承之順利的將氣氛轉為輕鬆。那天兩個人談了很多，承之聊了許多近況，還跟夢之談到最近與予婷共同準備論文，在蒐集資料及彙整方面，他很欣賞予婷有條理的思考及處理事情的方事。




時間過得很快，轉眼間也到了鳳凰花開的季節，予婷和承之考上同一所研究所繼續進修，而夢之則是到國中擔任音樂老師。那段一起做研究的日子，使得承之和予婷之間有了些微妙的變化，名為情愫的東西漸漸在他倆之間蔓延，雖然夢之一直鼓勵承之告白，但是承之基於某些原因仍遲遲未向予婷說明白。




「都已經七點了阿……承之他們好慢喔……」夢之將自己從過去三年的回憶中拉回現實，撥了撥自從程光消失後就剪短的頭髮，望了望店裡的時鐘，想起承之和予婷說要來找她聚聚一起吃個飯，約定的時間早已過了二十分鐘卻不見人影，明明他們都不是會遲到的人阿。




才剛想完，就見到承之和予婷推開咖啡廳的門趕忙走了進來，兩個人的神色似乎有點興奮和匆忙，承之就算了，一向冷靜的予婷會有如此表現讓夢之有些許詫異。




「予婷妳怎麼喇？承之今天跟你說了什麼嗎？」夢之向好友開玩笑道。




「喔……沒有喇……就只是剛剛遇到老朋友而已阿！」承之有點緊張的說。




『嗯嗯……是阿！夢之，那個人妳也認識喔！雖然好一段時間不見，但事他非常非常想見妳！』予婷附和道。




「該……該不會是……哎呀！一定是我想太多了，這怎麼可能嘛！」夢之第一個就想到程光，但是連忙阻止自己太過期待，因為她不想再次因為程光而在好友面前落淚，又讓他們擔心自己放不下。




正在夢之叫自己別乎思亂想的同時，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了。




「承之有沒有好好照顧妳呀？」伴隨穩健的腳步聲，說話的男子筆直走向夢之，夢之聽見了曾經那麼熟悉但似乎變低沉了些的男聲。




『程光！？』夢之的聲音顫抖著不可置信，很久不曾落淚的她，再度鼻頭發酸、眼眶泛紅。眼前的程光變得更成熟了，眼裡的自信開朗不再像以往般銳利奪目，而轉變成更沉穩和溫柔。




『真的是你……你的腳……』隨著話語，夢之的視線望向正朝她邁進的修長雙腿。




「我父母知道我的傷勢之後，立即帶我前往美國去做復健，是我要求他們不要透露我的消息給你們知道的，對不起……因為我不希望妳是因為同情和虧欠才跟我在一起，我希望當自己的雙腿能夠站立時，可以有自信的出現在妳面前，再次吸引妳的目光。所以我當初才會跟承之說叫他好好照顧妳呀！因為如果我好不了的話，她是個能給你幸福的男人；要是我能夠康復的話，我會再次努力把你追回來！」此時程光自信開朗的眼裡似乎綻放著光彩。




『你你你……你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！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做出這樣殘忍的決定！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擔心害怕阿！』夢之此時又開心又憤怒，開心的是程光真的如同她許下的願望般回來了，生氣的是他的不告而別，還把自己的真心當作憐憫。




『我已經跟承之在一起了，我再也不要理你了！』被怒氣填滿的夢之將頭撇過另外一邊，不再看著程光，程光的表情稍稍變了一下，但很快就又恢復笑容。




「喔！我剛剛在門外遇件承之時，怎麼聽他說的不是這樣阿！？哈哈！」程光露出孩子氣般惡作劇的笑容像夢之說道。




『柳承之！！！』無處可發洩的夢之只好把氣出在承之身上，可是瞥見站在一旁微笑的予婷，便硬是把高張的怒火壓抑下來。




「夢之，對不起，讓你擔心了這麼久。我在美國復健時，都是想著你，才能有勇氣一直堅持下去，為的就是要回台灣找妳，變回妳眼裡那個樂觀開朗的程光。我發誓，一定會好好疼妳，照顧妳，還要把這三年來我缺席的地方都補回來……妳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做我的女朋友嗎？」一改玩笑樣的程光，輕描淡寫的帶過復健時有多麼難熬和痛苦，好幾次他都沮喪到想要放棄，但是為了能夠再次站立在夢之面前，他都咬著牙過去了。如今，夢之就在他的面前，程光很認真的對夢之許下承諾。




『嗯……我願意……』聽見程光這三年來仍是如此重視著自己，還獨自一個人面對復健的艱辛，方才的怒氣早就煙消雲散了，只剩感動和心疼填滿整個胸口。夢之輕輕的點了頭，幸福的淚水從頰旁滑落。